会说话的田字格:一个乡村教师的教联体手记
宜兴市陶都小学 吴彦仑
清晨六点的阳光爬上教室窗棂时,我又看见那个蜷在讲台旁的小身影。小松正用铅笔头在水泥地上划拉着什么,晨风卷着他洗得发白的衣角,在地上投下一片颤动的影子。作为江苏某乡村小学的二年级语文老师,我与这个父母离异、由外婆抚养的男孩的故事,在教联体的春风里悄然抽枝。
一、沉默的种子
第一次翻开小松的作业本时,我被满纸的“×”刺痛了眼睛。“天”字的三横间距大得能跑马,“地”的提土旁歪成了小土坡。更让我揪心的是那些未干的泪渍——在“妈妈”这个词组旁边晕染成灰色的云朵。
通过教联体家校共育平台,我看到了触目惊心的数据:父母离异后三次转学,语文测试连续八次垫底,社交评估显示零同伴互动。那个总把书包挂在脖子前的男孩,课桌里永远塞着半块冷掉的烙饼,像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幼兽。
秋雨绵绵的家访日,我跟着导航找到巷子里的车库。六十岁的外婆正佝偻着洗衣服,见到我时慌忙用围裙擦板凳:“老师,松娃给您添麻烦了?”掉漆的五斗柜上,全家福被胶带粘了又粘,照片里的小松笑得像颗饱满的向日葵。而今他蹲在花坛旁,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古怪的符号——横是蚯蚓,竖是雨丝,撇捺竟像极了扑棱的翅膀。
二、破土的微光
那夜教联体云课堂的灯光亮到凌晨。我反复观看特教专家关于“书写障碍”的讲座,突然想起小松在地上画的“天”字:他把三横画成三道田垄,在第四笔竖弯钩处缀满小点。“这不是错别字,”专家的话醍醐灌顶,“这是孩子在用意象理解世界!”
第二天,我带着特制的“会说话的田字格”走进教室。这些从资源库下载的魔法练字纸,扫描后能用方言朗读文字。当小松的铅笔尖触到“雨”字的横折钩时,平板电脑突然传出外婆的声音:“落雨喽,收衣裳啰——”男孩浑身一震,笔尖在纸上洇出圆圆的水渍。
教联体的力量在此刻奔涌成河。立冬那天,小松在“会跳舞的汉字”课上,用彩色米粒摆出了人生第一个完整的句子:“外婆的灶台会唱歌”。窗外的梧桐叶扑簌簌落进窗台,恍若漫天喝彩的纸片。
三、连片的山花
转机出现在教联体“童语同心”书信工程。当我提议让小松结对城区学生时,有家长嘀咕:“字都写不全……”话音未落,多媒体屏突然亮起视频:镜头里的小松举着自制的“方言识字卡”,正在教城里孩子认“燠”(ào)字:“灶膛里的火在说悄悄话,这就是燠热的燠!”
跨校联谊会上,小松捧着芦苇编的文具盒走向舞台。盒盖上嵌着他用玉米粒拼的“语文”二字,每粒金黄都裹着晨露般的光泽。“这个字读春,”他指着文具盒内侧的划痕,“是去年外婆用烧火棍教我的。”三十个校区的屏幕同时闪烁,无数双小手在镜头前展示着石头字、树叶字、雪地字。
上周他在联合教研会上发言:"从前我觉得字是困住我的栅栏,现在知道它们都是会飞的蒲公英。"
暮色中的校园飘起炊烟,我望着文化墙上的汉字彩绘——那是十八所学校共同完成的《千字文》。小松正指着“家”字给新生讲解:“宝盖头是外婆的屋檐,下面的豕不是猪,是外婆攒的腊肉香!”孩子们的笑声惊起一群白鹭,在霞光里振翅成跳动的偏旁。
在教联体这片教育的试验田里,我深深领悟到:每个孩子都是独特的文字,有的如楷书般规整,有的似草书般不羁。当我们以爱心为砚,用智慧研墨,再歪扭的笔画都能写成生命的华章。那些在校际间流动的资源、温度与希望,正在无数个“小松”的生命里,写下中国乡村教育最美的注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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